“但后来,我发现我错了。”
“因为我成为了那个人,而作为那个不能再称之为人的人,我失去了作为人类应当拥有的一切,那种感觉,实在是...太过孤独了。”
“神是不可能理解人的,就像人不可能理解神,我说的...你能懂么?”他从星空中收回目光,久久地,定定地注视着坐在火堆对面的那个...人。
“有多孤独?”他的同伴颤颤巍巍地开口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说,“只是有无数个日夜,我坐在一座高塔的尖顶,没有目的地看着天空,看着流云,看着烈日,看着星辰,看着月亮,自顾自地一个人,对着夜晚的风说话。”
他沉默了许久,又说,“那你呢,你梦到了什么?”
坐在对面的男孩愣了一下。
他试图顺着同伴的意思去回想梦中发生的一切。
可当他的意识沿着他的记忆回路深处的时候,他错愕地发现,一条条黑红色的魔藤竟然忽而显露在他的意识当中,犹如暴凸的血管,捆绑着他的大脑,刺入他的灵魂。
然后,他听到了魔鬼在哀嚎,在咆哮,在厮杀中远去的声音。
彷徨之间,那一段不知长短的记忆就像是被打上了封印的禁术,当他试图触及那一段记忆的时候,禁术就会发动,对他造成恐怖如斯的反噬。
这让他不得不停下来,捂住发疼的大脑,继续瞪大双眼,继续急促地喘气。
他没有说他在梦里遇到了什么,李炎也没有想从他的口中逼问出什么来。
他们就这样沉默地对峙着,直到夜越入越深,直到火越烧越暗,直到…日出破晓,黎明脱离山巅。
“回去吧。”李炎说。
“回去哪里?”小莫迷茫地看着他。
“回家。”李炎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,把那三只钢碗都收进自己的背囊里,然后说。
....
清晨时分的鸟旦城,没有来由地下起了一场冷清的小雨。
在降雨之后的几个片刻内,铅灰色的乌云终于是姗姗来迟地漂移而来。
它的顶部仿佛积郁着一座冰山,使得它离得地面格外的靠近。
它悬停在城市的上空,无声无息地等待着冰山的解冻,俯瞰着冰块融解过后,经过云层的过滤,最后变成寡淡的雨水。
倾斜向下的雨丝在风里飘摇,裹着久远的寒流,洗清了草的颜色,淅淅沥沥地敲击着窗户和砖墙,敲击着人们沉陷在温室里的睡梦。
驻守在城门附近的士兵可以看到雨中来了一支游猎的队伍。
这支队里有两张熟悉的面孔,一个叫西西卡,一个叫董鸽。
至于其他几张脸仿佛被雨水冲洗得模糊不清,即便近在眼前,可守城的士兵们仍然看不清他们的面容,只是隐隐知道他们在向自己问好,用的是友好而又平和的微笑。
士兵们谢过了他们的好意,鬼使神差地推开城市的大门,无声地欢迎他们的到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