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雎一言,让他明白,有些事,必须要做。
范雎说了秦王稷想听却听不到,想做却不敢做的话,?“寡人姑且信你。你还想说什么。”
范雎见王上语调柔和,显然是王上是听进去了他说的话,就是不敢下决断。其一是王上忌惮太后和四贵的权力;其二是王上不够狠,残留仁善;其三,秦王没有魄力和胆量。
既然范雎将这些不该说的话,说出了口,他就要逼秦王做决断。纵使秦王不杀他,被太后和四贵得知,他绝没有活命的机会。
范雎声色俱厉,大声痛斥道:“臣,恳请王上废太后,逐四贵,还秦国一片朗朗乾坤。”
秦王稷想了很久,语调不高不低地问道:“太后和四贵为秦国立下汗马功劳。你怎么会认为太后和四贵会危害寡人,祸乱秦国。”
范雎仰扬顿挫地答道:“太后和四贵名声显赫,王上之威远不能及。臣听到很多谣言,说秦国的天下是太后和四贵的,与王上无关。秦国没有太后和四贵,就没有王上,秦国早就亡于诸侯。”
秦王稷想起季君之乱时,母后拥护公子芾与惠后、武后拥护公子壮相争。那时的他还孤苦无依远在千里之外苦寒的燕国。若非赵武灵王和燕昭王相助,他的确是没有成为燕国的王。
他成为秦王,处处也受到太后和四贵的掣肘。政令,无从他手中出。他又何尝不知,自己是傀儡之君。然,他也曾为王权而努力,结果失败了。他若没有十成的把握,是绝不会和太后划清界限。秦王羽翼未丰,选择隐忍。这一隐忍,就过了四十多年。
范雎从秦王的眸色之中看到了恨意,给秦王致命一击道:“秦国只知太后,不知王上。莫非王上愿意成为齐闵王、齐襄王乎?”
‘只知太后,不知秦王’。这八个字,击中了秦王的内心。然,秦王思忖少许,答道:“太后是寡人母后,泾阳君、高陵君是寡人的弟弟,穰侯、华阳君是寡人的舅舅。他们都是寡人至亲,寡人下不了手。”
“穰侯、华阳君、高陵君、泾阳君,在秦国权势煊赫。太后更是在秦国,无人能及。王上念及亲情,对太后、四贵仁慈。但,王上不能继续放纵他们。”范雎停了下来,又道:“赵武灵王何其雄哉,其功业远超齐恒、晋文,天下诸侯莫敢相比。却因为亲情,被乱臣李兑、公子成利用,导致沙丘政变,两子相残。赵武灵王何其伟大,却被诛心。”
赵武灵王取得的功业,的确令人热血澎湃。也是那个时代,男儿的骄傲,无人不向往,不追捧。秦王稷崇拜赵武灵王,也想建立他的功业。然,谁都没有想到赵武灵王因为一个情字,晚年会如此凄惨。
秦王稷继位以来,斡旋太后,东伐三晋,远征齐国,南攻楚国,北亡义渠。然,他的这些功业,终究是无法与赵武灵王比肩。
秦王稷从赵武灵王的死,想到了自己的身后又会如何。
范雎见王上不说话,进一步说道:“赵武灵王事迹不远,王上切不可忘。王上若对太后等人不管,百年之后,会危害子孙。”
秦王稷一边想着手中的权利,另一边顾及着亲情,着实令他难以决断,语调苍白无力道:“他们都是寡人至亲,你要寡人大义灭亲吗?”
范雎看穿了秦王的心意,也知君王最想要和最害怕的是什么,加强攻势道:“王上若不想百年之后,被人说成是傀儡之君。王上就要证明秦国是你的。王上要证明自己,就要掌握生杀大权,乾坤独断,左右朝局。”
秦王稷咬紧牙根,难以决断,沉默不语。
范雎见王上没有打断自己,续道:“太后、四贵势大,若相互勾结,纵使王上得以安度晚年,必会为祸子孙。”
“你说的,寡人何尝不知。寡人年过六旬,还有多少时日。”秦王稷想到自己的江山,子孙无法继承,眸色渐露杀气,“寡人不对太后和四贵动手,其一是不忍心;其二是太后和四贵实力强大。为了子孙不会比祸及,寡人也顾不了那么多了。”
范雎见秦王说出了心里话,忙道:“臣只想问,王上是否为了千秋大业,为了子孙安泰,废太后、逐四贵。”
秦王语调不高,但态度坚决,更不容置疑,“是。为了大业,为了子孙,寡人愿废太后,逐四贵。你愿意助寡人一臂之力乎?”
范雎闻言,总算是松了一口气,拜道:“臣,万死不辞。愿助王上,建立大业,传至子孙。”
“好。”秦王稷眸色杀气渐盛,杀伐果断道:“你我君臣协力,废太后,逐四贵,还我大秦一片朗朗乾坤。”
范雎拜了又拜,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计策,躬身递给秦王。秦王稷接过竹简,缓缓拆开。竹简干净、整齐,字迹苍劲、雄厚。只见上面写着废太后,逐四贵之策。
“好,好,好。你不愧是寡人的肱股之臣,殚精竭虑为寡人出谋献策。有了此计,寡人就有信心了。”秦王稷读了一遍,又一遍,简直爱不释手,“无论天下人,如何看寡人。寡人都要做真正的王。”